2019年11月25日星期一

道光朝世襲一等誠勇公裕恆書法對聯 Duke Calligraphy

其曾祖父班第(約1698-1755)出身官學生,康熙56-57年(1717-1718)選為內閣中書(名額:滿70,蒙16,漢軍8,漢30,從七品;可見年輕的班第是相當優秀),雍正2-5年(1724-1727)昇內閣學士,11-13年(1733-1735)軍機處行走(後續三次:1737-1739,1741-1748,1752-1754),乾隆4-5年(1739-1740)任湖廣總督、兵部侍郎,同年以憂還京師,第二年(1741)任兵部尚書、再次軍機處行走,後兼議政大臣;乾隆13年(1748)任內大臣、太子少保,征伐金川;次年,任副都統、赴青海、平定西藏;乾隆16年(1751)昇都統,次年還京、進軍機處、任正紅旗漢軍都統、署兩廣總督;乾隆19年(1754)再次任兵部尚書、征伐準噶爾、予子爵,任正黃旗領侍衛大臣、定北將軍;次年(1755)再討準噶爾,五月克伊犁、封一等誠勇公,賜寶石頂、四團龍補服、金黃绦朝珠,八月被叛軍圍困、自刭亡。北京的「班大胡同」(現稱育芳胡同)因其宅院而得名。

署名寬甫裕恆的對聯應該是1845年左右書寫(1830-1864),當時家族聲望和地位正如日中天:世襲爵位回歸已穩,再加上兄長裕謙世後萬人敬仰名望。上款「秋鱗八兄」很有可能是和碩肅恭親王永錫的八子「鎮國將軍」敬殷(1789-1847)的字號,而敬殷的五哥正是裕恆姐姐的丈夫,兩人身分相若(以敬殷皇親身分稍為高)、又有親屬連襟關係,想必交往甚密。對聯左中下位兩枚印章:規格正方、約一寸二分(38毫米),一朱(「寬甫裕恆」,參考「仲華榮祿」)一白(「世襲一等誠勇公」,參考「青宮太保恪靖侯」)印文規規整整、有皇家風範。對聯所用宣紙質量考究、時代特點明顯,周邊印(也可能手繪)梅花花邊框、因年久其顏色已褪(此類花邊自乾隆盛行:參考吳大瀓1869年對聯「兩地但容明月共 一官爭勁此心情」和林則徐書法對聯以及部分乾隆墨稿);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曾多處受蛀蟲之害,從背面透光可見曾經用心修補過的「補丁」,可慶的是大多數位於墨跡的邊緣和空白處,而墨跡上僅有少數小小的圓狀蛀洞、無需補丁,可能蛀蟲不喜歡墨的味道,據稱考究的古墨往往摻有中藥等貴重成分製成。屬再次裝裱,從裝裱質料和年代留痕可認定為清末民初時期,之後應該被收起、鮮有展掛;此推論合乎邏輯,屆時清代終結,皇親貴冑已失去原有的豪院、待遇和排場,際遇大不同以往。史料和可能查閱的迄今過往文章只有「裕恆」之名,不見任何「寬甫」二字蹤影;所以此對聯的另一可貴之處是填補了一小小歷史空白:「寬甫」應是裕恆成年之後所冠的字號,主要是在同輩和同仁之中交往互稱用、不會出現在官府文件紀錄裡。對聯書法地道、開門,盡現功力,一筆一劃構略合體、恰到好處,每字單看有單看之美,如「水」字的細水長流向下而成「泉眼」及「人」字前腿有力支撐,等等;越是複雜的字用筆有急促和連貫感,如「鱗」、「蘭」和「靜」字,表露書者的自信和沈穩;字與字之間以及兩聯對比,整體看有和諧對稱之樂。七字對聯內容意義深淵:竹、蘭二字和邊框的梅代表四君子之三,無菊花;竹:清雅淡泊,代表謙謙君子;蘭:深谷幽香,代表賢達世家;梅:劈波傲雪,代表高潔志士。竹、蘭和梅是像裕恆和敬殷這樣的儒書將軍世家的表象和寫照,而菊花則代表世外隱士、和皇室公爵世家格格不入。對聯以竹和蘭開頭,用水和人收尾,充分體現世家君子的祖蔭香氣綿綿不斷、後人貼地近風愛水般清靜做人的家規族訓。另,現在廣為傳播的版本「竹蔭滿地清於水」的「滿」字不如「在」字簡單、謙虛和恰當,是一敗筆。在獲得此對聯之前,不才都搜查不到同樣的「竹蔭在地清於水」七句,不知裕恆公爵大人是否古時的原創呢?一個簡單的「在」字之別,足以反映高低和真假。

2019年11月10日星期日

香港仔歷史 History of Aberdeen

香港仔,此處指半廣義的地理範圍,包括現在的田灣、田灣山、香港仔水塘、漁光村、石排灣邨、石排灣(現一般被稱為香港仔或者香港仔中心)、鴨脷洲、黃竹坑、深灣和南朗山。
遠古時期,最早的香港仔居民應該是古百越之中的南越族群,主要以漁、樵為生,居於海邊架起的棚屋,即巢居。當時海水面高出現代數米,鴨脷洲是一座渺小荒蕪的小島,石排灣(現為香港仔中心)海面相當開闊,因而命名的「石排」當時是暗礁、在海水面以下,雖是捕魚的好「排口」,但此灣難於低檔颱風和嚴冬;田灣細小而長,雨季山水泛濫,不宜居住。南朗山是一座孤島,其北面的鐵坑(現改稱黃竹坑)是一條窄而長的海道、直通深水灣,班納山以東和黃竹坑舊圍村之間是一條從北面山巒南下、潺潺不絕、清甜可口的淡水溪澗,形成了溪流與海水交會的古越水面人稱為「涌」和古吳人稱為「港」的特殊區境,有大量尋食的漁獲、又有淡水不斷供於飲食,更是天然的避風港;再有,此處靠近群山,適合採摘樵木、果實和捕獵小動物以補生計。
商朝末期(約3360-3330年前),周國文王擴充疆土,教化「南蠻」,勢力範圍延續至此,傳授高等造船和捕魚技術、以及更好的居屋構造;重視淡水和居住環境衛生,並把部分中原的信仰文化和禮儀刻石留念 — 黃竹坑的「夔」古石刻是這裡當時留下的最早的古文明的痕跡。周朝取代商朝,此後周代文化影響數百年。後來海水下降,鐵坑成為陸地,海道變成河谷和海交會的「涌」和「港」,溪澗變弱,香港仔「瀑布」變強、成為供應淡水的主要來源地。石排灣的「石排」浮出水面,海岸線退到香港仔大道附近(天后古廟南),石排灣成為適合捕魚和居家的好域境;古南越水面人(「蜑家」含貶義)以石排為主而崇拜的「海王神廟」從此千年不息,至今香火鼎盛。
春秋戰國時期,此處主要受越國、吳國和楚國的勢力範圍影響;秦國統一六國之後,更設立了南海郡、進行直接管控,開啟了中原軍民進駐嶺南、民族與文化從此大融合的先端。漢代開始有東南亞商船和印度傳教士從南海北上,很有可能會經過此地;到唐代,更有中東大食國(今伊朗等地)等萬國朝拜勝景,很多商旅和國船會途徑此處,「舶獠洲」(南丫島)和「蕃寓」(番禺)印證了此段歷史;至此,族群始終以南越人為主,吳人、楚人、中原人和部分混種人為輔。宋代時期,由於北方連年受蒙古戰亂之害,中原大量人口、包括文人和普通老百姓不斷南遷,特別是宋末尤為甚。中原的文化和生活習俗漸漸成為嶺南的主流,族群也像大熔爐一樣不斷融和。香港仔的有些地名應該是宋代或者以前就有,並且很清楚的體現出兩種並未完全融合的文化內涵:石排灣、鴨脷洲、龍山排和深灣代表了古南越水面人文化色彩的命名;玉桂山(或者五桂山)、香港、鐵坑和田灣乃是以農耕為主的中原文化的體現,其中的「香港」的港字尤為特殊,本是古吳人的口語、宋代時始成文字,江浙一帶仍然有宋代遺留類似的地名。740年前文公天祥在被押解北上的船上勸降,航過香港仔南面不遠的伶仃島、慷慨寫下著名的《過零丁洋》,至今激勵後世。
元朝和明代,海上貿易興盛,更遠及歐洲。明代開始歐洲人已經覬覦廣東沿海,從1493年開始不斷騷擾和侵佔離香港不遠的廣東沿海和島嶼,1521年葡萄牙人屯門海戰失利後,賄賂明朝官員,從1553年開始長期租用澳門半島;在此之間,葡萄牙人很有可能造訪過香港仔,可惜沒有留下任何紀錄;之後葡萄牙和歐洲人主要從馬六甲海峽北上澳門,大部分時間沒有必要停留香港仔,偶爾因颱風或者船難暫時泊停香港仔還是有可能的。
明星周潤發和名人周壽臣的先祖周公啓文幼年為反清鄭成功之子南明延平王鄭經部下,「自康熙六年派居新安九龍」,叛軍失敗後於1683年左右隱居半山峽谷平原之處(現香港仔上水塘附近),務農、娶妻車氏,生四子;四房數代枝繁葉茂,其後人於1759年遷徙至現黃竹坑的「舊圍村」,建立新的「香港圍村」;有些周氏後人更移居南丫島多處和長洲等地。從此,香港仔周氏後人與偶爾經過此地的歐美商船有交融。
由於香港仔海域的特殊性:灣中有「排口」,多處有山上溪澗入海,東邊海灣出口狹窄,潮汐落差較大而有序,適合大型船隊設網「趕漁」,順德陳村定期百船千人船隊至此,收穫甚豐;最遲於乾隆年間(1773年)建立至今為止為香港仔最為華麗壯觀的「洪聖古廟」,可見其財力之雄厚;更設有廟祝常住廟內,保佑海灣和保守這「天然漁場」的秘密:「中秋好明月,缺月又還圓;只怕東來雨,大家半掩門。」
最早有記載造訪香港仔的西方人是獨立後不久、尋求馬六甲海峽以外與華貿易新航線的美國人。1792年9月在離開澳門四天後遭遇颱風,華盛頓號船受損,被迫折返並在海面救起同時受難的本地漁民;漁民引領華盛頓號駛入香港仔海域,停泊在深灣,在香港村(黃竹坑舊圍)周壽臣的先人幫助下,於班納山砍伐松木、修復折斷的桅杆,從而得以返回澳門重修整艘船;在駛入香港仔港口時坎卓克船長寫到:「在西向的海峽分支之南面有一個小海灣,裡面有兩個小島,其中西面的很適合為船塢,可以泊最大的船隻,四面與陸地牢固。對面島上海潮沖起一個淺淺的峽谷,對此一條淡水溪直流而下」。1793年2月坎卓克在返夏威夷途中特意再次造訪香港仔並寫到:「你會購得幾乎任何種類的鮮貨,特別是魚、豬、牛肉和禽類。我們每天上岸探尋村莊和島的內陸,發現這裡的居民很文明」;他在1793年3月1日寫給時任美國國務卿傑佛遜的信上提及此地,但沒有受到美國政府的重視。坎卓克不久遇難,其船同航海紀錄落入英國人之手。1802年英國企圖佔領攻擊澳門失敗,轉而打香港主意。希望獲得比葡萄牙人更多對華利益的英國東印度集團軍意識到此處的戰略重要性,從而至少在1806年開始派遣船隊勘測香港仔和附近的島和海域,並在1810年以後的航海指南和地圖裡,明確標誌香港的名稱和位置。
1816年北上朝拜嘉慶皇帝的英國阿美士德使團船隊路經香港仔並灣泊鴨脷洲護理島(現洪聖古廟處)三晚(7月10-13日),其隨行人員留下很多關於香港仔的描述和已知最早此地景物的畫作,最難能可貴的是詳細地記載了「千人百船盡出、敲鑼、舞火炬,從西向東半夜圓月下隨著潮退而趕漁的場景」。此後至1840年間英國東印度公司(實為帝國級軍事和商業集團)以香港仔為基地,走私鴉片和多次發起對清廷大陸的軍事侵略。
1841年此後的歷史大部分清晰可見,唯例舉如下可能鮮為人知的典故:
1845-47年建立第一間香港仔殖民差館 。
1850年政府撥地,在香港仔大道220號山坡上興建一座小聖堂,名為「聖若瑟堂」;後擴建,改名聖伯多祿堂。
1851年香港仔天后古廟主要由石排灣灣頭商戶建立,也是華人辦事斷案的場所,對抗北面半山坡的殖民差館。
1857年中殖民政府把石排灣海灣分成兩塊拍賣,西面後建成旱船塢,開啟了香港仔工商業的先端;從而也開始了香港仔海域環境破壞和污染的惡果,更終結了香港仔原有天然漁場的價值。
1858年霍亂:香港約1400人死。石排灣兩週死200人,地保兩天內掩埋27具被遺落街頭的屍體;公立學校因老師被順德府勒令北歸而停課。
1850年代末開始,由於動亂和二次鴉片戰爭,很多順德陳村漁業商戶和其他廣東小商戶移埠鴨脷洲北岸(俗稱南海),開啟了鴨脷洲漁商業最興隆的1880年代。
據稱1867年普查,石排灣共有店鋪160間
1867-1886年清庭實施封鎖香港政策
1874年9月22-23日颱風,全港604華人和17歐美人死,273房屋盡毀,740房屋部分損壞,太平洋郵輪阿拉斯加號擱淺香港仔,8艘洋輪消失,赤柱無一船倖免;香港仔有100隻帆船和舢舨遺失,石排灣和鴨脷洲各有10棟房屋盡毀,共22人死;石排灣、鴨脷洲、「小香港」各有48、29、43棟房屋部分毀壞;小香港無房屋盡毀,無人死。
1890年大成紙局興建香港仔下水塘,從此截斷香港仔瀑布。
1891年第二代差館興建,遺址和一顆百年芒果樹還在。
1891年參與籌建鴨脷洲「水月宮」的灣頭、舖戶、船上人等共291名,其中至少近半數為商戶,很有可能為魚欄商戶的有:興隆欄、聯隆欄、謙隆欄、三隆欄、宏隆欄和奧利欄。樊同和名字與1914年再修時兩次出現緣首牽頭。另有: 廣合隆(塘尾村人)。
1891年,深灣華人墳場啟用。
1894年太平山鼠疫及其後十來年,大部分有錢的魚商和船戶都返回內地。
1901年左右,以鶴佬人為主在差館腳下建小廟「大王廟」,以抵抗差館和鼠疫等煞氣。
1910年左右清末國內大亂,被殖民政府少有管治的香港仔又吸引了另一波大量移民,香港仔兩岸人丁再次興旺。
1914年重建鴨脷洲水月宮時282名緣首與捐款者基本上是清一色個人名字。
1914年鴨脷洲華人墳場啟用。
1915年香港仔華人永遠墳場開啟。
1920年代,殖民政府收回香港仔下水塘,開始籌建公共用上下水塘。
1921年籌集興建香港仔兒童工藝院,並於1935年建址舊大成紙局處,戰時先後被英和日軍徵用;其附近於1947年曾經是「香港仔應急墳場」。
1930-40年代,香港仔海鮮酒樓興旺;香港仔大街49號:1930年代樂天酒家,1940年代廬山酒家,1950年-1970年代珊瑚酒家。
1940年代初,香港仔備戰挖建防空洞,三個出口依然有跡可循。
1940年代末至1950年代,大量難民湧入,船家充滿海灣各處,香港仔舊圍、舊差館斜坡,石排灣北面山坡、田灣、鴨脷洲現利東邨附近山坡盡是密密的寮棚。
1950年代,戰後政府連續批出大塊地盤興建教堂;同時建立「香港仔街坊會」規勸組織漁民和棚戶上岸遷置,便以不斷充實勞動力需求日益增長的工業。
1960年代開始,不斷削山建公屋,同時在黃竹坑、石排灣、田灣和鴨脷洲不斷填海,擴建工商用地,從而永遠改變了香港仔地理海文。黃竹坑和深灣一時成為工業重鎮。
1979-1980香港仔中心建成,代表香港仔開始向服務業轉型。